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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致命游戲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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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夜再次瞥向腕上智能機顯示的時間,六點過兩分,點心鋪子仍沒有要開門的意思。

他湊近門窗看了看,也沒有寫明營業時間的告示,老舊街區小店大多服務熟客,不那麽講究倒不奇怪。

天仍黑著,路燈也沒開,不知是壞了還是為省電。

鴉雀街上沒什麽行人,安置區一排排低矮的房屋緊密相連、橫平豎直,很像公墓裏縱橫排列的墳塋,偏生又不知從哪偶爾冒出辨不清來源的響動,越發顯得鬼氣森森。

人如果活得沒有點人樣,怕是還不如做鬼灑脫。

正琢磨著要不要繼續等下去,沈夜便真見鬼似的驚出一身雞皮疙瘩,有團黑影晃悠悠朝他挪過來,伴著吱呀吱呀的背景音,像全息鬼片電影裏經典的開場。

“黃鋪嘍,關門嘍~”

靠近的是個老婆婆,勾腰駝背,拖著一只木板車,上面堆著撿來的紙箱和飲料罐,吱呀吱呀正是生銹車輪自帶的音效。

她從沈夜面前經過,並沒有停步或是看他,所以辨不出剛那句話是不是對沈夜說的。

“烏呱笑,死人嘍~”

老婆婆一步一顫地倒挪雙腳走遠,口中仍念著怪腔怪調的說詞,這句更是令人摸不著頭腦。

不過這一遭逢,沈夜倒是決定不再等了,他大可以先過去看孩子,禮物交給白旸準備,在接他時帶來。

白旸比他更會挑選合適的東西,物美價廉又經濟實用,正是很多習慣節儉的前輩心目中很會過日子那種人,陸姜太太一定會喜歡他。

沈夜快步穿過窄巷,在熟悉的巷口左轉,第三扇門就是陸姜家。

他在掩著的門口停步,心口沒來由墜了一下,這種不很愉快的第六感讓沈夜下意識蹙起了眉頭,踹在口袋裏的手捏緊了鑰匙。

沈夜已經在腦海裏追尋這種預感的源頭,他不信鬼神,更不是鬼神,一切反應概因有據可查。

是氣味,沒錯!他嗅到了凜寒空氣中若有若無的一絲氣味,熟悉的,卻不該屬於這裏,是血的味道。

篤地,憑空揚起一聲鳥笛,那應該是百靈鳥歡快的啾鳴聲,不知為何卻一瞬變了調、破了音,仿佛淒厲求救的瀕死哀鳴。

沈夜再不猶豫,掏出鑰匙戳向鎖孔,可堪堪在鑰匙尖端觸碰到門鎖的下一秒,門板已經向內滑開。

不是鑰匙開了鎖,是這扇門根本沒上鎖!

昏黑的室內遮了窗簾,進門是一側砌起爐竈的廚臺,臥室在裏間,泰明和泰一的床鋪靠窗,陸姜太太睡在遠離門窗的單人床。

單人床的手工拼布床幔垂著,仿佛女主人此刻正睡在家中。

屋裏的血腥味濃得令人作嘔,沈夜沖進裏間,像被看不見的鬼手扼住咽喉,窘迫的呼吸催命般讓他的心臟越跳越快。

他摸到開關,一把拍亮了電燈!

啊——

寂夜中掀起少年撕心裂肺的慘叫,泰一長手長腳蜷縮在木椅上,雙臂抱頭團成嬰兒在子宮裏的形狀。

他不停喊叫,不知是被突如其來的燈光驚嚇,還是……

沈夜第一時間奔過去抱住尖叫的少年,跟著看向他背後的床幔,大潑濃重的紅色在繽紛的色塊間綻開,豪放如印象派畫作。

還有些尚未徹底幹涸的血滴,向下蜿蜒出淚痕般的垂線,掛在簾腳將落未落。

“沈!沈!”泰一似乎認出了沈夜,哀嚎中喊著他的名字,拼命拉拽沈夜防寒袍的衣襟,像是有許多話要跟他說卻都堵在咽喉吐不出來,又像是害怕極了想躲進他寬大的衣袍裏。

沈夜被他拽得趔趄向前,同時擡手嘩啦一下撥開了血跡斑斑的床幔,眼前景象令他雙瞳巨震。

他幾乎是立即將床幔重新遮了回去,騰出雙手同泰一奮力撕扯,迫著自己放低嗓音命令對方:“坐下,聽話,不要動!”

這聲音陌生得連他自己都不認識,透著隨時可能嚎啕大哭的崩潰和絕望,布幔背後的影像依然停留在沈夜顫抖的視網膜上。

全都是血,很多很多的血,少年蒼白的軀體浸在血泊之中,聖潔又詭異,如同獻給惡魔的祭品。

“坐好!”沈夜註視泰一的眼睛,他得盡快讓這個冷靜下來,不要妨礙他救人。

是的,救人!沈夜看到血泊中的泰明四肢還有輕微抽搐,他相信那不是自己的幻覺,人還活著,他得把自己的病人從死神手裏奪回來!

呼吸裏盡是濃重的血腥氣,那味道有如利刃刮得人喉嚨幹疼。

沈夜跪在床邊,開始檢查少年身上的傷口,努力分辨哪些是致命傷需要優先處理。

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,洶湧而出的淚水讓他根本無法看清那具身體上數不清的傷痕,口中不由自主喃喃:“泰明,別怕,堅持一下……泰明,求求你……我在想辦法了,堅持一下……媽媽快回來了,泰一還在等你……”

然而下一秒,沈夜又會跌入不切實際的幻象中,仿佛這只是他的一場噩夢。

他經常做噩夢,所以其實什麽都不用做,也不用怕,只需等待被喚醒的一刻……

白旸呢?好可怕啊,為什麽還不叫醒我!白旸,白旸,求你快點喚醒我吧!我一定不再偷偷自己溜出來!

沈夜無暇顧及身後仍在不斷尖叫的泰一,泰一似乎只是受到了驚嚇,身體沒有外傷,而另一具幾乎完全相同的身體卻傷痕累累、支離破碎。

這場景詭異極了,仿佛將完整的人一分為二,一半被毀滅了軀體,另一半則被擊碎了靈魂。

很難說他們究竟誰更加痛苦。

“黑天半夜,一會兒奏樂,一會兒號喪!還讓不讓人睡覺啦!”女人潑辣的斥問劈在門口,她縮著鼻子擡手扇了扇,“一早做了什麽這麽難聞……”

鄰居大嫂看起來比陸姜太太更年輕些,高大得能裝下她兩個還富餘,此時只在睡衣外面披了條她男人的防寒袍,帶著好夢被攪擾的凜冽起床氣推門而入,吐字如刀:“門也不鎖!是等著倆兔崽子給人偷了好享清福嗎?”

女人突然裏一腳外一腳地頓住,像被施了定身法,臉上還掛著打到一半的哈欠。

下一秒,那哈欠陡然拐了個死亡彎道,調門憑空拔升兩個八度,炸了音地上房揭瓦:“啊——殺人啦———”

沈夜顧不得身後鄰居太太和泰一的男女老少二重唱,拼命用床單按壓泰明被割破的頸動脈、股動脈。

溫熱的血水一潑潑打濕織物,帶走少年稀薄的體溫,奪走他鮮活的生命。

少年的眉眼卻愈發顯得漆黑,雙眸定定地看向沈夜,他像要想說什麽,開口先嘔出一潑血,扭曲的唇形不斷重覆沒有聲音的短句。

“急救車!叫急救車啊——”

沈夜沖驚呆了的鄰居太太大吼,一雙手顧此失彼,已經透染了少年的血。

內出血,他還有內出血,在哪裏?沈夜目光再次迅速查看泰明的全身,少年的身體毫無遮擋。

他的視線陡然停在某處,心臟一陣撕裂的劇痛,沈夜覺得自己在那一瞬喪失了五感,他聽不見也記不得自己是否哀嚎或慟哭過,如果有可能,他希望連同當時的畫面一並,永遠永遠地忘記。

少年的兩股間,露出一小截楔入身體的硬質條狀物,那是沈夜之前送給兄弟倆的其中一支鳥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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